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
戴望舒,男,名承,字朝安,小名海山,浙江省杭州市人。后曾用筆名夢鷗、夢鷗生、信芳、江思等。中國現(xiàn)代派象征主義詩人、翻譯家等。小編在此整理了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,供大家參閱,希望大家在閱讀過程中有所收獲!
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1
1、古神祠前
古神祠前逝去的
暗暗的水上,
印著我多少的
思量底輕輕的腳跡,
比長腳的水蜘蛛,
更輕更快的腳跡。
從蒼翠的槐樹葉上,
它輕輕地躍到
飽和了古愁的鐘聲的水上
它掠過漣漪,踏過荇藻,
跨著小小的,小小的
輕快的步子走。
然后,躊躇著,
生出了翼翅……
它飛上去了,
這小小的蜉蝣,
不,是蝴蝶,它翩翩飛舞,
在蘆葦間,在紅蓼花上;
它高升上去了,
化作一只云雀,
把清音撒到地上……
現(xiàn)在它是鵬鳥了。
在浮動的白云間,
在蒼茫的青天上,
它展開翼翅慢慢地,
作九萬里的翱翔,
前生和來世的逍遙游。
它盤旋著,孤獨地,
在迢遙的云山上,
在人間世的邊際;
長久地,固執(zhí)到可憐。
終于,絕望地
它疾飛回到我心頭
在那兒憂愁地蟄伏。
2、秋 夜 思
誰家動刀尺?
心也需要秋衣。
聽鮫人的召喚,
聽木葉的呼息!
風(fēng)從每一條脈絡(luò)進來,
竊聽心的枯裂之音。
詩人云:心即是琴。
誰聽過那古舊的陽春白雪?
為真知的死者的慰藉,
有人已將它懸在樹梢,
為天籟之憑托——
但曾一度諦聽的飄逝之音。
而斷裂的吳絲蜀桐,
僅使人從弦柱間思憶華年。
3、印 象
是飄落深谷去的
幽微的鈴聲吧,
是航到煙水去的
小小的漁船吧,
如果是青色的珍珠;
它已墮到古井的暗水里。
林梢閃著的頹唐的殘陽,
它輕輕地斂去了
跟著臉上淺淺的微笑。
從一個寂寞的地方起來的,
迢遙的,寂寞的嗚咽,
又徐徐回到寂寞的地方,寂寞地。
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2
1、夜 蛾
繞著蠟燭的圓光,
夜蛾作可憐的循環(huán)舞,
這些眾香國的謫仙不想起
已死的蟲,未死的葉。
說這是小睡中的親人,
飛越關(guān)山,飛越云樹,
來慰藉我們的不幸,
或者是懷念我們的死者,
被記憶所逼,離開了寂寂的夜臺來。
我卻明白它們就是我自己,
因為它們用彩色的大絨翅
遮覆住我的影子,
讓它留在幽暗里。
這只是為了一念,不是夢,
就像那一天我化成鳳。
2、白蝴蝶
給什么智慧給我,
小小的白蝴蝶,
翻開了空白之頁,
合上了空白之頁?
翻開的書頁:
寂寞;
合上的書頁:
寂寞。
3、煩 憂
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,
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。
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,
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。
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,
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:
說是遼遠的海的相思,
說是寂寞的秋的清愁。
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3
1、秋天的夢
迢遙的牧女的羊鈴,
搖落了輕的樹葉。
秋天的夢是輕的,
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戀。
于是我的夢靜靜地來了,
但卻載著沉重的昔日。
哦,現(xiàn)在,我有一些寒冷,
一些寒冷,和一些憂郁。
2、偶 成
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,
古舊的凝冰都嘩嘩地解凍,
那時我會再看見燦爛的微笑,
再聽見明朗的呼喚——這些迢遙的夢。
這些好東西都決不會消失,
因為一切好東西都永遠存在,
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(jié),
而有一天會像花一樣重開。
3、斷 指
在一口老舊的、滿積著灰塵的書櫥中,
我保存著一個浸在酒精瓶中的斷指;
每當無聊地去翻尋古籍的時候,
它就含愁地勾起一個使我悲哀的記憶。
這是我一個已犧牲了的朋友底斷指,
它是慘白的,枯瘦的,和我的友人一樣;
時??M系著我的,而且是很分明的,
是他將這斷指交給我的時候的情景:
“替我保存這可笑可憐的戀愛的紀念吧,
在零落的生涯中,它是只能增加我的不幸?!?/p>
他的話是舒緩的,沉著的,像一個嘆息,
而他的眼中似乎含有淚水,雖然微笑在臉上。
關(guān)于他“可笑可憐的戀愛”我可不知道,
我知道的只是他在一個工人家里被捕去;
隨后是酷刑吧,隨后是慘苦的牢獄吧,
隨后是死刑吧,那等待著我們大家的死刑吧。
關(guān)于他“可笑可憐的戀愛”我可不知道,
他從未對我談起過,即使在喝醉酒時。
但我猜想這一定是一段悲哀的事,
他隱藏著, 他想使它隨著截斷的手指一同被遺忘了。
這斷指上還染著油墨底痕跡, 是赤色的,
是可愛的光輝的赤色的,
它很燦爛地在這截斷的手指上,
正如他責(zé)備別人懦怯的目光在我心頭一樣。
這斷指常帶了輕微又粘著的悲哀給我,
但是這在我又是一件很有用的珍品,
每當為了一件瑣事而頹喪的時候,
我會說:“好,讓我拿出那個玻璃瓶來吧?!?/p>
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4
1、我的記憶
我的記憶是忠實于我的
忠實甚于我最好的友人,
它生存在燃著的煙卷上,
它生存在繪著百合花的筆桿上,
它生存在破舊的粉盒上,
它生存在頹垣的木莓上,
它生存在喝了一半的酒瓶上,
在撕碎的往日的詩稿上,
在壓干的花片上,
在凄暗的燈上,
在平靜的水上,
在一切有靈魂沒有靈魂的東西上,
它在到處生存著,
像我在這世界一樣。
它是膽小的,
它怕著人們的喧囂,
但在寂廖時,
它便對我來作密切的拜訪。
它的聲音是低微的,
但它的話卻很長,很長,
很長,很瑣碎,而且永遠不肯休;
它的話是古舊的,
老講著同樣的故事,
它的音調(diào)是和諧的,
老唱著同樣的曲子,
有時它還模仿著愛嬌的少女的聲音,
它的聲音是沒有氣力的,
而且還挾著眼淚,夾著太息。
它的拜訪是沒有一定的,
在任何時間,在任何地點,
時常當我已上床,朦朧地想睡了;
或是選一個大清早,
人們會說它沒有禮貌,
但是我們是老朋友。
它是瑣瑣地永遠不肯休止的,
除非我凄凄地哭了,
或者沉沉地睡了,
但是我永遠不討厭它,
因為它是忠實于我的。
2、游子謠
海上微風(fēng)起來的時候,
暗水上開遍青色的薔薇。
---游子的家園呢?
籬門是蜘蛛的家,
土墻是薜荔的家,
枝繁葉茂的果樹是鳥雀的家。
游子卻連鄉(xiāng)愁也沒有,
他沈浮在鯨魚海蟒間:
讓家園寂寞的花自開自落吧。
因為海上有青色的薔薇,
游子要縈系他冷落的家園嗎?
還有比薔薇更清麗的旅伴呢。
清麗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園,
游子的鄉(xiāng)愁在那里徘徊躑躅。
唔,永遠沈浮在鯨魚海蟒間吧。
3、獄中題壁
如果我死在這里,
朋友啊,不要悲傷,
我會永遠地生存
在你們的心上。
你們之中的一個死了,
在日本占領(lǐng)地的牢里,
他懷著的深深仇恨,
你們應(yīng)該永遠地記憶。
當你們回來,
從泥土掘起他傷損的肢體,
用你們勝利的歡呼
把他的靈魂高高揚起。
然后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,
曝著太陽,沐著飄風(fēng):
在那暗黑潮濕的土牢,
這曾是他唯一的美夢。
戴望舒寫的詩歌詩集5
1、我用殘損的手掌
我用殘損的手掌
摸索這廣大的土地:
這一角已變成灰燼,
那一角只是血和泥;
這一片湖該是我的家鄉(xiāng),
(春天,堤上繁花如錦障,
嫩柳枝折斷有奇異的芬芳)
我觸到荇藻和水的微涼;
這長白山的雪峰冷到徹骨,
這黃河的水夾泥沙在指間滑出;
江南的水田,你當年新生的禾草
是那么細,那么軟……現(xiàn)在只有蓬蒿;
嶺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,盡那邊,
我蘸著南海沒有漁船的苦水……
無形的手掌掠過無限的江山,
手指沾了血和灰,手掌粘了陰暗,
只有那遼遠的一角依然完整,
溫暖,明朗,堅固而蓬勃生春。
在那上面,我用殘損的手掌輕撫,
像戀人的柔發(fā),嬰孩手中乳。
我把全部的力量運在手掌 貼在上面,
寄與愛和一切希望,
因為只有那里是太陽,是春,
將驅(qū)逐陰暗,帶來蘇生,
因為只有那里我們不像牲口一樣活,
螻蟻一樣死……那里,永恒的中國!
2、過舊居
這樣遲遲的日影,
這樣溫暖的寂靜,
這片午飲的香味,
對我是多么熟稔。
這帶露臺,這扇窗
后面有幸福在窺望,
還有幾架書,兩張床,
一瓶花……這已是天堂。
我沒有忘記:這是家,
妻如玉,女兒如花,
清晨的呼喚和燈下的閑話,
想一想,會叫人發(fā)傻;
單聽他們親昵地叫,
就夠人整天地驕傲,
出門時挺起胸,伸直腰,
工作時也抬頭微笑。
現(xiàn)在……可不是我回家的午餐?
…… 桌上一定擺上了盤和碗,
親手調(diào)的羹,親手煮的飯,
想起了就會嘴饞。
這條路我曾經(jīng)走了多少回!
多少回?……過去都壓縮成一堆,
叫人不能分辨,日子是那么相類,
同樣幸福的日子,這些孿生姊妹!
我可糊涂啦,
是不是今天出門時我忘記說“再見”?
還是這事情發(fā)生在許多年前,
其中間隔著許多變遷?
可是這帶露臺,這扇窗,
那里卻這樣靜,沒有聲響,
沒有可愛的影子,嬌小的叫嚷,
只是寂寞,寂寞,伴著陽光。
而我的腳步為什么又這樣累?
是否我肩上壓著苦難的歲月,
壓著沉哀,透滲到骨髓,
使我眼睛朦朧,心頭消失了光輝?
為什么辛酸的感覺這樣新鮮?
好象傷沒有收口,苦味在舌間。
是一個歸途的設(shè)想把我欺騙,
還是災(zāi)難的歲月真橫亙其間?
我不明白,是否一切都沒改動,
卻是我自己做了白日夢,
而一切都在那里,原封不動:
歡笑沒有冰凝,幸福沒有塵封?
或是那些真實的歲月,年代,
走得太快一點,趕上了現(xiàn)在,
回過頭來瞧瞧,匆忙又退回來,
再陪我走幾步,給我瞬間的歡快?
有人開了窗,
有人開了門,
走到露臺上
——一個陌生人。
生活,生活,漫漫無盡的苦路!
咽淚吞聲,聽自己疲倦的腳步:
遮斷了魂夢的不僅是海和天,云和樹,
無名的過客在往昔作了瞬間的躊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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